〖王方〗良宵(假如王方相差八岁)

下章或者再下章试着写老王视角
但老王总有点不惑知天命的味道,困难

3

毕竟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,不管父母态度如何,做子女的该尽的努力还是要做。王杰希想明白这点,即使昨儿喝了点小酒,也依旧起了个早,重振旗鼓计划着去买菜做饭讨好老太太。而当他迷迷瞪瞪的从床上起来,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,再睡眼惺忪的走出房间一看,方士谦背着琴盒在门口穿鞋。

对方显然也看见了他,脸上还带着莫名其妙的尴尬。

王杰希瞥了眼墙上的钟,六点二十,“这么早去哪儿啊?”

“公园拉琴。”声音气鼓鼓的。

方士谦对王杰希发脾气从没有道理可讲,王杰希对这大早上的无名火也很受用,嘱咐了注意安全蚊子多带个花露水就放人出门了。

管那么多!方士谦出门时,心里是气急败坏的不爽。

城市渐渐苏醒,赶早的人已开始或悠闲或急促的向新一天的目标迈去,方士谦不知道这人群里是否有自己的位置,他猜想大概是没有的,现在没有,估计未来也不会有。好在清晨还有清风与光曦,稍稍抚平照亮了他的心绪。

公园挨得近,走路也就十几分钟的距离,里面是另一方悠远静谧的天地,树枝还挂着昨夜的露水,鸟儿悠闲的立在路边,看见人来却不躲远。方士谦走到老地方,坐到老位置,自然地拿出琴开始抹松香。琴还是王杰希之前送的那把,琴不愧是王杰希花心思选的,好几年的磕碰,方士谦的琴技也有所长进,这把琴依然陪伴左右。

以前的他,练琴更多是在王杰希若有若无的催促中进行,他不想让王杰希看扁了,因而每首曲子不说拉得精妙,也算像模像样,只是有时候会偷懒。对现在的他,二胡却成了为数不多的慰藉,他像以前偷偷打游戏一样背着父母早出晚归出去拉琴,运弓时的舒爽畅快让他上瘾。

即使到了这个坎,他心里仍存着不切实际的妄想。

音阶练习、模进练习、琶音练习,当他完成这些练习曲,陆续的也有三两个老大爷各自带着乐器来到这片儿,分散的坐着,不影响旁人,有相熟的还和方士谦聊上几句。当然,内容总是关于高三啊进路啊之类的。

从第一次被家长斥责“就知道拉琴贪玩不知道花点心思在功课上”开始,环境每况愈下,方士谦渐渐减少了在家拉琴的时间,而是偷偷跑到这个公园。老人们对这个不定时出现的少年十分喜欢,时不时还合奏一首或指点一二。王杰希走后就再没人系统的指导他,更多的是自己看录像磕磕绊绊的学。

公园条件有限,不可能架着琴架,为了方便就要自己背谱子,这个曾经的老大难现在也不值一提,乐声从指间潺潺泻出,节奏、音符都自然而然、无需思索。如有相当熟悉的人在一旁,就会发现他拉琴的神态和王杰希有七分像,特别是全神投入时那微抿的双唇和情绪淡漠的脸。毕竟除了手把手的教学,方士谦一直追在王杰希身后长大,耳濡目染中,不光拉琴的神态,就连技巧和对曲子的感悟,两人都极其相似。

最典型的例子就是《良宵》。

和百度百科里所谓“喜庆的浪潮”、“洋洋自得”、“活泼”不同,王杰希指间的《良宵》,是如温水般浓情温馨的花好月圆,与其说欢度除夕,更像每日平常的幸福生活,运弓平缓,多用揉弦,于平淡处见浓情。第一次听王杰希演奏,方士谦就被这支曲子深深吸引了,他永远也记得,这是他第一次觉得二胡有打动人心的力量。

在王杰希离家后,方士谦有几次也想起这支曲子,自己上手演奏,却总是不得要领,找不到王杰希指导下的感觉。那时他已经没再系统学二胡了,找不到老师,只有自己上网搜视频。

感觉却十分怪异。

介绍里明明白的写着“全曲抒情、清新、明快,给人以怡然自得之感,生动描绘了作者与友人欢叙守岁、共度良宵的愉悦心情。”,在方士谦耳里却并非如此。他听不出欢度良宵的喜悦,只觉得温暖之下是厚重的哀伤,若是打个比方,就像除夕深夜寒天飞雪里孤独的挂在门前的大红灯笼。而视频的评论里,清一色“甜美活泼,令人愉悦”的夸赞。

方士谦一连又找了好些个版本,无外如是。

即使他一遍遍的查阅背景、研究谱子、与人谈论,也绝不认同这些演奏有什么“甜美活泼”的味道令人愉悦,更不认同主流对曲子喜庆得俗气的描述,真正的《良宵》是存在于记忆中王杰希指尖的花好月圆。

想到《良宵》,想到王杰希,方士谦架好弓开始拉这支曲子,并力求比记忆中王杰希拉的更浓情温馨。

学这曲子时就因为不停偷懒,两个星期拉不下来,一个月背不下谱子被王杰希难得的收拾过,因而记忆深刻。即使这么久了,明明只是突然想起拉着玩,手指却脱离大脑掌控自顾自的拉完这一曲,流畅而投入。当他刚拉完扶着琴发呆时,身后有熟悉的声音,“最后的尾弓又没控制好。”

无需回头就知是谁。

王杰希取下背着的琴盒,坐在他身边,递给他一个保温桶,“最后一小节声音都是虚的,渐弱,不代表虚。”

方士谦不说话,他当然清楚这点,拉成这样只能说技术不过关,因而也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,只是低头打开保温桶,里面装着温热的皮蛋瘦肉粥,“你怎么来了?”

“不能操之过急啊……”王杰希语气犹豫,看来今早也没有什么突破。

卖乖讨巧没有太大进展,王杰希想着这死小孩多半没吃早饭,便提着保温桶和琴也到公园来了。他没专门问过,但当年还是当年他带着方士谦来的,多半就是这了。

“但这首曲子,你还是拉得……挺有味道的。”

这话听起来怪怪的,方士谦却没刺回去,只是慢慢喝粥,除了父母,他还觉得王杰希还有哪里不对劲,只是说不上来。

王杰希直接拿过他的琴开始演奏,拉的是刚刚还响在耳边再熟悉不过的曲子——《良宵》。

方士谦刚才没处理好的哪里只是结尾的尾弓,王杰希不多说,却把之前的失误之处刻意拉出来做示范,观察着方士谦的神情,有的小节还会重复。他不再是老师,方士谦也不需要再学二胡,勉强能有点帮助已是欣慰。

王杰希拉完一遍,“这琴有点旧了,但是还能用。”

方士谦低着头一口口喝粥,不说话。

琴是有点旧了,有时间的打磨,更有保养的倏忽。只是“还能用”三个字,却刺进听者心里,这可以有好几种解释,但在方士谦心里无异于说他水平还不够。再钻下牛角尖,水平不够,以至已经破损的琴也够得上自己的水平。说者无意,听者有心,他恍惚的回想起王杰希曾说过类似“这把琴够你用了。”之类的话。父母的逼迫、学业的压力、自己的软弱、琴技的生疏,他觉得他被看扁了,虽然他清楚看扁他的只是他自己。

王杰希提起琴,拉了第二遍。和最初刻意的细节展示不同,这遍连贯流畅,抚弦运弓都是王杰希浓郁的个人风格,跳跃的音符间是纯粹的洋洋得意的喜悦,却少了几分花好月圆的恬美。

方士谦最初只是一愣,越听越觉得不对劲,觉得哪里错了却说不清错的人是谁,指法技巧还是熟悉的王杰希,给人的感觉却已经不同了,到最后他只能用力皱着眉盯着王杰希正按着弦的,修长的手。运弓一如当年流畅自如,却少了自由洒脱,若带舞者着镣铐翩翩舞蹈。

这是王杰希的《良宵》吗?即使是方士谦也听出了他对主流的刻意靠拢,那种方士谦觉得“俗气”的主流,并且画虎不成,让人觉得分裂而怪异。

方士谦精明敏感,直觉告诉他王杰希或许在演奏上遇到了难处。

他这样认为,并且说不清此刻心情是轻松或沉重,他一直以为王杰希无论哪方面都是超前自由、洒脱酷炫的,在演奏上他像吸引所有目光的魔术师,指间凝聚魔力,令人叹为观止的演奏便是一场魔术。他不明白王杰希为什么要寻求改变,即使磕磕碰碰到现在似乎仍没找到自己的路,但事实就摆在面前,嚣张的告诉他,即使是王杰希,也会有所不能。

那他呢?

他不能和王杰希比天赋,更不能和王杰希比毅力,他清楚他那些蔓延在血液里的致命缺点,却无从改正。这样的他,在这个时候迷迷蒙蒙偷偷摸摸的拽着二胡不肯放手,是否有些短视?

一曲终了,他看着王杰希,对方只是对他笑笑,神色如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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